開箱實踐工設的設計教育現場:從「物件」出發

Celia Zhang
May 25, 2021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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這學期在台大修了一堂關於社會設計的課,這門「設計課」與我以往接觸的設計專業課程不同,是由都市社會學專家—黃書緯(豬小草)教授所開設,課程以物件作為起點,試圖讓學生在物件、個人、社會、設計之間建立關係性的思考方式。

在2021年疫情變得嚴峻之前,有幸跟著教授用了一個上午的時間,進行比普通參觀還稍微更深入的實踐大學設計教育現場參訪。這篇參訪紀錄文章,我將結合課程所學,帶大家從建築的意義、課程安排,開箱實踐大學的設計教育現場。

我想既然這門課以「物件」作為起點,那麼這篇文章也打算跟隨課程設計的初心,以觀察「物件」的角度作為主軸貫穿全文。首先,就讓我從實踐大學最龐大的「物件」說起吧!

|校園內最龐大的物件

初來乍到實踐大學,我最先注意到的物件是建築,因為,這裡的建築幾乎看不到像台灣各大學經常使用的磁磚外牆,從踏進校門開始,所見皆是舖有灰色外衣的低調教學大樓,雖然少了點熟悉的那股「中華美學」的斑斕氣氛,但卻多了某種深遠卻真誠的美感。

實踐大學一進校門所看到的A棟大樓

這是源於台灣季節氣溫變化大,加上濕氣又重,磁磚很容易因熱漲冷縮剝落,又因磁磚有時代性,會因為舊磁磚被太陽曬過而與新磁磚的顏色有所差異,所以永遠找不到同樣顏色的磁磚補上剝落的缺口,即使補上了,也會像整排灰白牙齒中有一顆金牙似地突兀。因此可以看到,實踐大學的舊建築外牆使用斬石子,新建築則使用清水模。

建築所象徵的意義

說起清水模,實踐大學工設系的朱旭建教授向我們分享,其實清水模在台灣不好製作,因為氣候條件與日本不一樣,所以台灣剛開始嘗試清水模時很容易失敗。實踐大學秉持實踐精神,建造了三次實驗性的清水模建築,代表著三次建造工法的進程與歷史痕跡,因此這些建築物背後所象徵的意義,其實就是一個一個不斷想要找方法解決的過程。

那些曾經失敗、現今仍遺留在某大樓牆面的清水模,其實意味著實踐大學願意做新的嘗試,而校園也暗自透過這樣的痕跡,向設計學生們宣告:「失敗不可恥,重要的是有沒有一步一步地走向完成。」

建築的接合、延攬與穩定

黃書緯教授提到《東西的誕生》一書的核心概念是「接合」(lash-up),此書作者Molotch認為「物件在社會實作維繫它們的情況下,維繫著社會實作,以這樣的方式擁有生命。所以你想探尋東西的起源,必須尋找這種物件與行動之間持續的相互琢磨,相互琢磨讓東西在互動中穩定下來。」

因此,物件的誕生來自於接合,而人則被「延攬」進多種物件的複雜網絡中,人與人造物交會融合後因地制宜,造就世界上的種種改變與穩定。若接續前述所提到的建築那麼人其實是在配合建築的這個機械形式,形塑人們的生活方式。

實踐大學 N 棟地下空間

實踐大學的建築有個有趣的建造限制,那就是「校地面積小」。因為校地面積小,便有效地利用地下空間,注重地下空間的自然光照明設計,反而形塑出一般大學建築沒有的幽然氣息;因為校地面積小,所以單位共識高,老師們向心力很強,甚至老師辦公室與研究室是一體的、是開放的,更容易凝聚共識,與一般大學的獨立組成不太一樣。

在這樣的接合與延攬之下,形成了實踐大學在設計與創作氛圍中,某種特殊的穩定。

|如何設計物件?從課程架構與課後活動窺探一二

談完物件的接合,Molotch說:「要回答東西是如何誕生的這個問題,有一種方式是點名一家設計事務所,甚至點名設計產品的人。…..但『誰設計的』這個問題,鮮少有清楚明確的答案。」或許這段話放到現在這個時代來說,好像有那麼點不合時宜,因為生產物件的「設計師」似乎已經從幕後走到台前

我觀察身邊的人,大家除了知道哪位知名設計師設計了哪些物件之外,甚至開始對於設計師「如何設計物件?」的問題感興趣。

當我們乘坐時光機,在設計師職涯的時間光譜裡往回推,追溯至設計師在學生時代如何設計物件,就可以從實踐工設的課程架構與學生的課後活動窺探一二。

一、實踐工設課程架構 — 物件、個人、社會層次的思考方式:

實踐工設課程架構的設計脈絡很清楚,若從五字訣 — 人、事、時、地、物,出發,其中時、地是無法改變的(學生無法改變上課時間與上課地點),所以通常先從物的層次開始思考,因此,實踐工設大學部一年級採取物件導向(Object Oriented)的基礎訓練;二年級從人的層次思考,帶入以人為本的設計觀念;三年級之後則進到更高層次的事件驅動,思考設計如何作為推敲社會活動的槓桿。

總結來說,是一個從物件導向思考、人性導向思考再到事件導向思考的過程,恰好緊扣我修習的這門社會設計課的學習宗旨—— 培養學生在物件、個人、社會、設計之間建立關係性的思考方式。

二、實踐工設學生的課後「翻找」活動:

設計師會各自有下班後可以翻找的地方,這些地方可能散落在城市不同的位置,並且設計師能在翻找的過程獲得一些靈感。我肆意推測,設計師這些翻找地點的口袋名單,也許從設計師學生時代的課後活動就已經形成。

對於實踐工設的學生來說,從學校旁的美術社,到周遭捷運民權西路站、雙連站、中山站、台北車站,甚至擴展到蘆洲、三重等地帶,都是為了接合設計物所需要達到的零件、材料、代工與外包而做出的延攬,而這些延攬,形塑出的是設計學生關於地域與社交連結的穩定。

實踐工設學生表示,由於校內有服裝設計系,因此出現學校旁的美術社販賣胸墊的特殊現象

|後記:限制的美好

雖然這次的紀錄文章通篇圍繞著「物件」講述,但畢竟是「社會設計」的課程,因此在文章的最後,還是想以當天在參訪尾聲,向朱旭建、鄭陸霖教授分享心得時所提到的內容,回應「社會」與「設計」。

因應校地空間限制所設計的建築

整個參訪最讓我印象深刻的,莫過於因應校地空間限制所設計的建築,就像設置在大樓最高之處、邊打球還能邊欣賞夕陽的風雨籃球場;就像設置在視線所不能及的地下之處、擁有清幽自然光照明的地下空間。他們的建築,並非猶如一般大學中常見的教學大樓那樣,突兀地將直線條的物體佇立在地面上,而是穿透性地邀請人們前往那個地方。

實踐大學M棟體育館上方的風雨籃球場

好的設計,其實是眾多限制下的最佳平衡

關於設計,我最認同的一句話是「好的設計,其實是眾多限制下的最佳平衡。」設計之所以與藝術不一樣,是因為對於設計師來說,有個很重要的觀念是「限制」,不管是預算的限制、人力的限制,還是拿捏時程的限制,這些限制往往是靈感的來源,並且往往是這些條件之下找到的美好方案,才能讓大家感動。

而設計之於社會,或者說,設計作為推敲社會活動的槓桿,何嘗不會面臨更多、層面更複雜的限制?也許正是社會上這些更為艱難的限制,讓致力於社會設計並從中找到美好平衡的設計師們如此閃耀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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Celia Zhang

一位在品牌設計公司耕耘的策略設計師,立志透過設計研究讓社會變得更好